自愈治愈我写的故事与我的故事

(感谢虎子受邀写稿)

愿你常怀真诚的悲悯,愿你拥有高贵的灵魂。

一个内心充满爱的人,

最后被指控的罪名是不近人情。

这可能说明,人情里根本没有爱。

但他们说不,你不是人。

我在大一下学期的四月份写过一个短剧本。

故事讲的是:陷入创作瓶颈的中年男作家高铭借写作逃避与妻子渐行渐远的现状。为了找到创作灵感,他经常去家附近的小公园里观察路人。一次偶然的机会,高铭撞见了妻子的外遇。妻子主动提出离婚,两个人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高铭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无法回头的疏离,将这段感触写进了小说。两人分居期间,高铭继续写作,妻子继续在社交软件上和不同的男人约会。不久,妻子被诊断出抑郁症,情绪很不稳定。出于某种隐秘的愧疚,高铭选择去照顾妻子。妻子精神状况稍微好转后,终于认识到两个人的关系其实早已经分崩离析,只剩下忍耐和虚假的关怀,决定离开……

高铭据此写出小说,并获得了小说奖,接受了某家媒体的采访。这段关系在小说中有一个悲惨的收尾,但在生活里——对于高铭而言,痛苦则一直在。

故事的男主角的原型是我。

写下这篇剧本的我和高铭面临着同样的困境:眼看deadline越来越近,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当时和我一起长大的,我最好的朋友情绪很低落。她在和我聊天的过程中不断透露出轻生的念头,我当时非常焦虑。因为我发现我既解决不好自己的问题,也没法安慰我的朋友,甚至对她反复说的话感到了麻木。这种麻木让我觉得自己很冷漠很可怕,于是我开始回过头思考这些,最终我也以此为素材写出了这篇剧本。和高铭一样,用纸笔完成了初稿。像是暂时完成了和自己、和周围人的和解。看似平静的生活下是努力遮掩着的千疮百孔,很多东西的消失也并非惊天动地。

故事的结尾,采访男主的记者问男主:“这本小说的结尾尤其沉重。妻子最后服安眠药自杀,并说所谓的离开不过是另一场痛苦的开始,只有死能终结这一切。读来十分压抑,您写完这篇小说以后是什么心情?”我用了这样一句话作为收尾,高铭:“我在想,书里的他们再痛苦,几百页也就完了。我们呢?”这句话出自我那个朋友的一篇习作。写完这篇剧本的我对生活里的种种困境仍然没有头绪。痛苦循环往复,没有止境。

但在那以后,我的生活却发生了很多戏剧性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原本已经计划好用这篇剧本开机的我,在拿着这篇剧本给班主任请教的时候,得到的评价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写婚姻这种和自己很远的事情。我在这个故事里没有看到你自己的影子。”我感到不解,“没有啊,这个故事的灵感就是来自于我的生活啊。”我总是不能忘记那天老师很不屑地扫了一眼我的剧本,“你知道婚姻是什么样子的吗?你写的东西你都不了解,抑郁症是这样的吗?”这些成年人的自以为是常常让人发笑,他们总觉得自己活得久就见得多懂得多。我总觉得创作者面对人事应该有更加包容的心态和悲悯的情怀,没有这些的人不过是个拿别人的悲欢谋生的投机者。欧亨利在《幽默家自白》里就探讨过类似的焦虑。

令我回忆起这段往事并觉得其荒诞可笑的理由是:前段时间,我被诊断出了抑郁症和焦虑症。作为一个提前对婚姻感到悲观的人,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再通过一段婚姻来检验人和人之间关系的复杂和脆弱。何况,我只是借婚姻关系来探讨一种可能性。

最后老师完全否定了整个剧本并不许用它开机,于是我在暑假写了第二个剧本。我试图继续探讨“人和人之间能否互相理解”的命题。

按照他的要求,这次我写了两个高中生。

这个剧本讲的是一个面临家庭和学业双重压力的女孩子和一个非常懒散的男孩子成了同桌,女孩子试着和男孩子交流自己的苦恼,但是没有一个完整家庭的男孩子并不能理解女孩子这种“幸福的烦恼”。女孩子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也没能去理解同一个时空里,男孩子所经历的一切。女孩子若干年以后偶然看到当年的考卷,从母亲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一些微小的细节,才惊觉在当年自己沉浸于自己烦恼的那些时日里,男孩子的生活里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当时身在其中的她却毫无察觉。即便他们是同桌,空间里如此相近的两个人,内心世界却隔着千山万水,始终没法互相关怀。

这实在令人很绝望。

但我借着男孩当年的作文,试图表现出一种宽容。

何欢收拾以前读高中时的旧物。

她从一个文件夹里翻到两张答题卡。是那次考试的答卷,不知道怎么夹到自己这儿了。

最外面那张是数学试卷,上面还是空的,只有红笔潦草写了个“解:”,再没后文。

语文试卷夹在里面。何欢看到了杨乐生之前写的那篇作文,何欢习惯性的去看结尾处的分数,分数原本给的50,后来又被改成48。文章结尾处两行被红笔草草画了线,旁边是潦草批注:“结尾太散,无病呻吟。”是这样两句话: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但我宁愿相信这并非是人生性冷漠,他们只是也无力关怀。

而在那个暑假又遭遇了很多变故的我现在回看在当时心境下写的这个结尾,忍不住笑自己真是个又刻薄又充满爱的人。

讲了很多我写的故事,现在想讲一讲我自己的故事。

九月份返校的第一天,朋友陪我去北大六院精神科问诊。经过一些询问和检查,最后得出了抑郁和焦虑的结果。这个结论与我心里最初的判断是吻合的。拿到结果以后,我没有隐瞒,很快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身边亲近的朋友。我说我最近状态不太好,去医院看过了。结论是抑郁和焦虑,如果我有时候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变得咋咋呼呼的请原谅,我还是爱你们的。很感谢我的朋友们都很宽容我,即便他们未必了解抑郁,也都表示了对我的爱和关心。但有一些朋友,包括后来我爸妈知道了,他们很疑惑的一件事是,你身体不适怎么就想到去看精神科了呢。因为据他们所知,很多人是意识不到自己抑郁的,也有人对寻医问药很抵触。

我说,因为之前一个非常亲密的朋友得过,为了更好地陪伴他,我曾经很认真的去研究过这方面的知识。

没想到的是,自己经历了一个从陪伴者到亲历者的身份转变。当我还是个陪伴者的时候,我去知乎上看别人描述自己的状态和心情,看那些亲历者忌讳亲朋说出哪些话,也看他们身边的人容易有哪些误解。而当我自己成为亲历者的时候,我开始能更客观地去理解这一切。理解我的朋友们有时候说出的一些话并没有恶意,只是出自于爱。

要求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和感同身受其实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人必须足够深地走入自己的内心,才能听清楚那里的声音。你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无暇再去听另一个人的声音。

所以萨特说,他人即地狱。所以宫二说,她和叶先生相识了大半辈子,实则她不知他,他不知她。所以鲁迅说,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尊重和爱会消解这些隔阂的,我相信。

天黑得越来越早,我因为失眠但又倦怠,睡觉时间从五点宿舍亮灯到下午四点。有时候睡得更晚,起得更晚,甚至没有赶上七点半快递收摊。在并不怎么安稳的睡眠里,我曾做过很多梦,梦到过很多人和事情。梦到过在守望先锋的世界里敲炮台,小心翼翼地躲路霸的钩子,也梦到过退学或者在中学的时候,有一次还梦到了小船在海上航行,满载一船星辉。

醒来的时候看到日光都没了,感到了冬季夜晚的漫长。

我的朋友们在这场冬天到来之初分别失去了一只兔子和一只乌龟,他们曾经梦到过他们的宠物没有死,活蹦乱跳的。之后她告诉我,“下一秒我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这个冬天真的很冷啊,大概会很难熬。

有时候躺在床上开始丧,对一切事情都感到无比厌倦。

我的父母知道我生病以后表达了自己会关爱到底的决心。他们说一定要让我把病看好。他们把我的诉求视为病态地、固执地。认为我对他们的抵触是因为强迫症和神经衰弱。他们要“救”我。他们坚信我身边的人会对我不好,而只有家会是我的港湾。

我对年久失修的亲情不怀抱任何期待了。所谓的挽回只是希望我“长大了应该懂事学会理解大人”。结果我真的成年了还没有“懂事”,他们又说我性格有问题。我能理解为人父母,对于孩子没有如自己所愿生长感到不甘和痛苦。于是我的抑郁像是为这一切找到了一个出口。

荒诞果真是现实主义的精髓。

我很喜欢的一位复旦大学的教授之前在微博里说过这样一段话:“有时候真是觉得,我们这一代人,有太多的苦难记忆,遭受了太多精神创伤,背负着太沉重的历史负担,是很难走进一个全新的历史时代的。”这位老师和我的父亲是同龄人。因此我觉得,追究某一个人的责任毫无意义。当然我也不认为这是社会的问题。社会能有什么问题?一切社会的问题都是人的问题,是人类的问题。既然是人类的问题,那么除了包容并没有别的办法。

而之前我很认真地想要陪伴的那个朋友,最终也和我告别了。

胜地不常,盛筵难再,世上原本就是遗憾比较多。

我在丧得最厉害的时候每天只要醒着就躺在床上找朋友聊天。后来我意识到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有自己的事要发愁,我不能总是打扰他们。然后我开始恢复了我在高中的一个习惯,写日记。

自说自话好像有点无聊,我就以写信的方式。写给已经离开的朋友,写给我一直喜欢但隔了几百年的古人,写我的经历和我的心情,我的观点和我的吐槽。

十月初在上海的时候开始写的,快写满一本了。

有时候我刻薄地嘲讽,有时候又会变得很柔软。

曾经那个我非常在乎的朋友跟我讲,说我很幸运,拥有这么多朋友。

他说得没错儿,我确实有很多朋友,但不仅仅是因为我幸运。

我爱他们和他们爱我同样多。我在说多拉多那张图里的月色很美的时候,他们能够懂得。

我在大学里最要好的朋友是一个非常简单温柔的男孩子。我非常喜爱他以至于我觉得朋友这个词的程度不足以表示我对他的喜爱。我视他作亲人。在我最丧的时候,我想到二月底我们在南京玩儿,当时我们去玄武湖租了一条船,湖上春风温柔,随便聊点闲话,或者各看各的风景,心情都很放松。其实人生中还是有很多美好的瞬间的。

想到还要搞事挣钱好和他一起约着去重庆台湾日本玩,我就觉得生命又被续了一秒钟。

署名叫穆怀襄是因为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我曾经用它做过小说女主角的名字,也用它做过《天涯明月刀》的游戏ID。

有时候我是个非常冷漠的对现实也很悲观的怀疑主义者。

但我知道我的内心里也住着一个满脑子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者。

怀襄的意思是怀念宋襄公。宋襄公就是那个“不鼓不成列”的“傻子”。大概我心里也还怀着对礼崩乐坏的惋惜和不满吧。

怀襄还有些别的意义,可惜时过境迁了。但她在我心里,总是代表着那个执拗天真的小孩子,象征着难得出现的热情和浪漫。我极少数时候是她。比如许下十九岁生日愿望的时候,比如睡不着打开天刀在杭州满城飞的时候,比如在朋友圈耍赖话唠要抱抱的时候,比如给喜欢的人送礼物的时候。啊,那是个可爱的小姑(虎)娘(子)。

是时候扫扫庭前风雪了,希望她来克一下我的丧气。

愿你们和我一样爱护喜欢她。

也爱杨志远。

另附:

我是杨志远,从九月份开始“自愈与治愈”这篇文章的题目就在我的素材库里放着了,但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我一直都没写这篇推送。

前段时间向好朋友虎子约稿,她就写了这篇文章,不过她没起题目,我读完以后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题目,就用了。

我俩有一位共同的好友,叫“志宇”,是治愈,也是致郁。

其实无论是“我”写的故事,还是写“我”的故事,只希望能有那么一刻触碰到你高贵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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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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